欧阳朝夕

“讲真话不应当是艰难的事情,虽然要做到也并不容易。”已故中国作协主席巴金《真话集》里看似平静的话语依旧如雷贯耳,依旧是当下的醒世通言。

尽管巴金“讲真话”的谆谆诲语已过去近半个世纪,文艺桎梏的解除让各路高手在文艺的疆场有了翻江倒海策马扬鞭的无限空间。但就文艺评论领域,秉持“说真话,讲道理”原则,于醒人耳目或悦人心智的作品、做人说真话就越发不忍或不能,也就对说真话的巴老愈发崇敬!

一口气读完武汉大学哲学学院博导、教授李建华的新书《此路曾经》,抑制不住的阅读快感又产生了总想说说的冲动:李建华教授畅享老天给予人生概率极低的元亨利贞,以真情真思真话赋予社会和人生畅达的力量!

一、元

人活天地间,沧海一粟米;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此路曾经》过,人生无憾遗!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李建华教授在《专业、职业与事业》中写道:“搞哲学的人终生注定不能说自己‘事业有成’,那么你还会学哲学吗?我会,很多人也会,这就是哲学,这就是哲学的魅力,这就是哲学的生命力。”

在我看来,李建华教授的作品集就是他历经人生诸景后的哲学笔记,也是他哲学伦理学术人生的心路历程。书中每一个故事的讲述都有哲学底色的背景,每一个故事后面就是作者观察社会研究社会习惯性的思考结果。

我们身边的人有些像是全透明的玻璃,他的存在对你观察世道毫无影响,而有些人就像着了颜色的玻璃,他的存在能把你融入他个人的认知世界和色彩里。从世界观到方法论,久而久之,你就是他的拥趸或同类,真可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透明的心思无所得!

我的老师李建华教授就像着了颜色的玻璃影响了我!我读过他不少文章,仰观天地,俯察品类,无所不及。秀丽精巧的文采,俊俏简练的文词,清爽疏朗的文风,素淡清雅的白描,尤其是写作为文说真话的力量、洞悉世事苦涩的幽默味道、刻苦自励穷究不弃的文化自觉、清醒自律的学者情怀等竟然有回味连绵的魅力和魄力。

思想纵横捭阖于中国伦理学界的李建华教授,以我的视角看,确实是真实的感官和准确的描述,只不过是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而已。他毕生所学所展现的学术才情、品质和格局,我们千里之外都能感知他的馨香。

中南大学文学院著名诗词专家教授杨雨在给《此路曾经》的序言中描述了一个细节:“他有时候埋怨这个冬天欠他一场雪,有时候悄悄发誓‘一旦有了钱,一定要天天吃猪脚炖油饺’,有时候又在最具交流意味的、热闹的中国式饭局里冷静地保持着旁观者的姿态……当然,承载着他最深情追忆的还是父母:‘只要父母在,无论是否苟且,父母就是世界上最美的诗,家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远方’。”

这段话像极了李建华教授!个中韵味我深以为然。他杏坛课业育才,有教无类40余年,高足遍布华夏。春蚕饱食桑叶,满腹蚕丝的吐出是迟早的事,因此他出版一本“非专业也非严格意义上的文学作品”也绝非偶然!

李建华作为国内伦理学研究领域的“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多所九八五大学的博导,著作等身,于我而言除了仰望还是仰望。

好在退出领导岗位多年的李建华教授依旧是青春的心态,为人涯岸有骨气。恰如他在《德润家风》一文中说道:“我十分认同伦理学就是关于弱者的学问的观点,即伦理要应该为弱者代言。我也不知道自己终生以伦理学为业,是否具有某种机缘,反正,嫉恶如仇、爱憎分明、伸张正义,成了我的某种天性,无法改变,这应该就是父亲的性格基因,就是父亲品德示范的结果。我引以为荣,引以为傲。”

李建华教授把中国伦理学的发展推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颇有渔舟唱晚的岁月静好,或有雁阵惊寒的孤寂惆怅,或有世事洞明的宠辱不惊,或有得舍无常的悲欣交集,或颖悟历史轮回大地苍茫而百思不得其解。

有哲学思维习惯的李建华教授眼观风雨尘世,深味烟火人间,习惯把遇见的一切具象归纳总结变成抽象,在瞬间看到万物的因果、世事的轮回。他所坚持的真实是穿越时空的历史真实,秋风秋雨催生出作者悲情就在于走过耳顺之年的人生后容易看清人世幻灭的本质,却还在笔耕不辍力求瞬间的充实完满。

二、亨

李建华教授是中国恢复高考后的第三届考生,俗称七九级,这一届学子是术业有专攻、耕耘有成就的一代知识分子。

李建华教授在《此路曾经》中写道,“我们有与第三代的共同点:至死不悔的理想主义、经历过大悲大喜式的幻灭,对现实强烈的介入意识等,我们对中国社会、中国问题的认识和对苦难的承受力接近老三届。但是,改革开放后,我们对迅猛而至的消费文化、世俗文化的认同、接受、开放心态,虽不及第四代全面、彻底,却远胜于第三代。”

李建华教授一直以来“十分认同伦理学就是关于弱者的学问的观点,即伦理要应该为弱者代言。我也不知道自己终生以伦理学为业,是否具有某种机缘,反正,嫉恶如仇、爱憎分明、伸张正义,成了我的某种天性,无法改变,这应该就是父亲的性格基因,就是父亲品德示范的结果。”

有过忍饥挨饿的切肤之痛的李建华教授以曾经经历者的感受在《苦难童年》告诫世人:“人间的坚毅彰显价值;芸芸苦者,让世道的善良有了顾念……活在苦中,也活在乐里;活在凋零,也活在绽放;活在不安,也活在止息。这是面对苦难人生的最好方法。”

来自乡村的“90后”、“00后”如何适应社会、如何面对巨大的社会反差、何去何从等,李建华教授在《放假回去当农民》给出了精准的断言:现在的农村大学生放假不用回去种田了,但他们也在渐渐地失去农民本色,甚至失去该有的责任感与感恩之心,把父母的牺牲与他人的帮助看成理所当然,由此,诸多美德也就在自然而然中淡化了……本色做人,出色做事,是人生的第一准则。只要父母在,无论是否苟且,父母就是世界上最美的诗,家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远方 。

对随意浪掷青春的青年学子,不顾师道师德师风礼义廉耻的丑陋行径,李建华教授在《为师者三思》中说:“以‘三思’自勉,深怀宁静致远之心,坚持秉笔直书地通达历程,不贪求众人的同声喝彩,只牵挂天才的一丝窃笑,以纯粹学术的忠诚所换来的真挚温补道德社会,是我一生的理想。在《我心目中的重点大学》中呼唤大学的核心竞争力就是高水平师资,谁能不惜任何代价拥有一支高水平师资队伍,谁就能在大学竞争中取胜。方不辜负读书人报国正当时的最好时代。

通读《此路曾经》所有文章,李建华教授的写作思维模式并不复杂,经典式一事一议,是蚕头豹尾的隶书结构,每个道理阐述之前都是自己亲历或耳闻目睹的事情,于我辈或许熟视无睹,于他而言却能敏锐及时发现热点和带有趋势的问题,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地分析问题把道理讲好,讲得深刻、透彻和专业,讲得逻辑通畅,层次分明。

李建华教授针对某一个社会问题,事先思考很久,日臻成熟,功课做足后下笔成文。他在《学会观看》深刻指出:“我们这个时代急需健康的生活态度,面对外部信息刺激,观看于我们应有的基本态度是‘不全看’‘不全信’‘不全用’‘不全存’。‘不全看’就是要有选择能力……‘不全信’就是在抵抗不住的情况下……‘不全用’就是哪怕是真的信息也不要经常将其运用到工作、生活中来,特别是不要运用到学习、研究中来……‘不全存’就是不要过多保存、记忆网络资料,特别是视频资料,应‘哈哈’一笑就完事。我所说的‘四不’原则,是想在网络化时代倡导一种否定性、抗拒性思维……特别是青少年,不应过分顺应、适应、依赖网络,不要沉迷于短视频,应学会否定、学会拒绝、学会隔离、学会孤独,这也许就是学会观看的全部真谛。”

一个真正的学者不会总是移花接木或偷梁换柱掰扯些老生常谈的话题,那样不但满足不了读者的期待,也难说出新意引起社会关注,更难推动问题的解决。作为伦理学科的学术带头人的李建华教授习惯说些有知识含量和增量的新鲜猛料,习惯思维换位以新颖观点为逻辑赋能润色,为文章助力增辉。

三、利

钱理群教授定义古往今来的知识分子应有三种人生价值功能取向:一是宣传;二是解释;三是批判。

学习运用批判思维,我们就要精读、熟知鲁迅杂文的精髓、要旨和以杂文为匕首的战斗法则。

可以这样说,中国上个世纪七九级大学生步入社会多年后对今天的中国社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和意义,李建华教授就有什么样的影响和意义。他们很珍惜主流传统,热爱来之不易的岁月静好,崇贤尚德,思齐自省,对组织谠言化行,对社会慎微求是,面对现实他们永远不满足,敢做善做社会的啄木鸟。

李建华教授在《伤口在倦怠中愈合》一文中写道:“如果一个人只有积极的能力而缺少消极的能力,那么感官只有无助地面对那些不由自主的、压迫性的、蜂拥而至的刺激而无法自拔。中国道家倡导的‘无为’,其道理也深藏于此。学会放下、学会拒绝、学会留白、学会清闲,以倦怠的方式治愈受伤的自我,这就是‘根本性倦怠’。只有根本性倦怠,才能激发灵感,产生灵性,照见灵魂。”

几年前,以北京大学钱理群教授为代表的有识之士曾经对中国当代大学教育提出严厉而深刻的批判:我们正在培养一批绝对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指出,大学教育培养出来的精英应该有独立自由的创造精神,要有自我的承担,要有对自己职业的承担,要有对国家、民族、社会和人类的承担!

对这一论断,李建华教授更有他自己的忧虑和焦灼,他对青年人在时代浪潮中的仿徨失措,缺失核心价值深以为忧。他曾在不同场合和多篇文章中表述过不管社会如何变迁,科技如何发达,作为中国人的核心价值不可动摇,主流三观如太阳一样永恒在我们的心头。

《此路曾经》无论故事讲述的文学色彩或浓郁或淡雅,怎么也掩饰不住教授职业道德良知所致的伦理判断与批判。

李建华教授数百万字的学术著作循循善诱构筑中国伦理学更加丰满健全的骨架,无数个论坛的演讲滔滔不绝开拓伦理哲学的崭新视野和领域,哲学里的哲学,故事里的故事,哲学背后的故事,故事里头的哲学,交织着演绎着,是生活与学术的交融,是理性与感性的耦合,是理想信念与骨感现实的矛盾纠缠,更是形而上与形而下的道器之辩!

李建华教授当下出版《此路曾经》,已无炫耀谋取资本的虚荣,更无求名搏利的现实需求,但于众子弟而言能催发互生互促的原动力,有阅读真话无虞的酣畅劲,有真水无香的质朴,有情感烙印的心灵标识。

事可从轻也可从权的现实主义功利化,粗浅简陋教条化的人工智能的货币化成了束缚许多当代人向前发展的桎梏。在模糊迷失的有限视野里,李建华教授的著作本质上成了见证和保存当下这个时代思想变迁和思维模式的档案,成了非物质的文化记忆的历史“包浆”,穿越时空演绎成可鞠可捧的文字。

四、贞

《此路曾经》是李建华教授早期人生岁月峥嵘的雕版和学术生涯辉煌的衍生。从他负笈求学的青涩文青到温文尔雅珠圆玉润的伦理学者,纵然是职级与时俱长,纵然是声名远扬,南走北闯中,秉着恢复高考后的首批重点大学本科生那颗要振兴点什么的初心,和着岁月的风尘蹉跎出一身的本领,在路上的筚路蓝缕无惧风雨,人生驿站的非诚不扰心无旁骛,山一程水一程的走到了今天。

李建华教授毕生以侍奉哲学伦理为主,于写作而言自称“文字的表达形式有点不伦不类,散文不散、随笔不随、杂文不杂”。以他的博识是很明白“大散文”的理念,圆熟地驾驭驱遣汉字的力道。对世道人心深刻敏锐的扑捉,对人伦物理的准确把握,不用刻意地“研究”“调查” ,就已然成熟于大巧若拙的随意挥就!

诚如著名作家浮石写给李建华教授专著的序言所云:“一个忠实于自己、看重兄弟情义的性情中人,不为了赚取稿费,不为了赢得名声,而是为了历数岁月,回望自我,留下对万物、时序、人伦、亲情等的记忆,这样的文字,应该最接近于文学的本真意义!”

“在路上”是美国作家杰克·凯鲁亚克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提出的一个内涵丰富、深刻生动而又极其口语化的概念,这个由状态演绎成的概念曾让一代又一代赶路人懵懵懂懂侘傺于“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

《此路曾经》所记录的人与事中,更加真实地丰满了李建华教授的人生,如生活中的他克己重仁,言语和细,谦虚礼让,温良恭俭,春风扑面;著作中的他仰观俯察,哲理深邃,诲人不倦;职场中的他言辞合中,个性鲜明,特色突出;《三思斋》里他深味“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故乡是心灵睡觉的地方,那里散发着李建华教授童年时代数星星的好奇与烂漫,留有已故父亲刚毅而沉重的叹息,遗留着母亲慈爱的气息和深情的期待,有黛瓦屋顶的炊烟、青砖巷口的犬吠和爷爷光溜溜的竹杆烟筒,有奶奶腌制芳香四溢的豆腐渣和晒干并扎好的一把把咸干豆角,难以飘逝的串串乡愁构成了岁月的水墨画轴。

“步入中老年,自然会滋生出许多‘毛病’。除了身体容易出问题,心理也变得繁杂甚至怪异起来,特别喜欢回忆过去、总结人生、留点记录、了却心事。”《此路曾经》如心灵揭帖日久天长如期而至自然而来,禅机般预言自己人生的走向。

……

随手翻阅《此路曾经》,定能汲取几分超前时代的智慧和力量,也能偶尔触摸某个特定的历史片段,直到“荼蘼花事了”,直到“白日依山尽”。